小饭馆里,伴随着喧闹声,几个啤酒瓶子碰在一起。几名寸头、文身、戴着大金链子、面相凶悍的壮汉围着桌子边喝边吹牛。
壮汉大拇指对准自己:“不是我吹牛,三哥,你打听打听去,就我门口那条街上,自从竖了栅栏,谁还敢停车?我天天就把车往门口一怼,没有协管敢滋屁的!”
另一个壮汉也不甘示弱:“协管没事,他们也得见人下菜碟,我从来逮哪儿停哪儿。要是碰上有贴单子的,我过去扯了单子就摔他脸上!”
“别说协管了,交警又怎么样?谁牛就抽丫的!”几人群情激奋。说着说着,一名壮汉扭头朝地上啐了口痰,随后一抬头,发现方媛身着便装走进饭馆。方媛从容地扫视了一圈,走到这群人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。
服务员拿着塑封的简易菜单递给方媛,方媛接过菜单:“人没来齐,我先看看。”
这群壮汉见方媛独自一人,开始边喝酒边吹着口哨撩她。
“妹妹一个人啊?”
“过来一块儿坐呗?”
“我敬你一杯……”
方媛被吵得有些烦了,把菜单一撂,沉着脸站起身。正在这时,萧闯进了饭馆,方媛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,冲萧闯招手。
萧闯走到方媛身旁,和她一起坐下:“鲁南呢?”
“去旁边超市给孩子买酸奶了,应该很快。”
萧闯翻看着那两张简易菜单,笑着说:“你们俩这一声不吭就颠儿了,要不是正好我来北京培训,酒还喝不上了。”
方媛努嘴:“留在津港也没用,南哥有原则,出差从不喝酒的。”
壮汉一伙儿的喧嚣吵闹声也让萧闯感到有些厌烦,他扭头盯着这伙儿人看。
壮汉当中有人抄了酒瓶,想站起身,被同伴拦下了。几个人互相找台阶,说着“行了行了,都这岁数了,别惹事”。
“对对对,那就是个傻逼玩意儿,别理他,喝酒喝酒……”
萧闯见这几个人一副想充流氓又没胆的架势,乐了,回过头看方媛。
“你要晚进来半分钟,就可以直接参战。”
鲁南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走进饭馆。壮汉一伙儿看到鲁南,好像忽然都失去了刚才的气势,呆愣片刻,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哎,这不就是那个……”
“别看别看,别招事……”
“听说当初钱粮胡同那哥儿俩都是折在……”
“别说了别说了,喝酒喝酒……”
一伙儿壮汉明显声音都低了下去,闷头吃饭喝酒。
鲁南先是朝方媛和萧闯挥了挥手,走到两桌人中间,把购物袋放到桌上,回身走了两步,来到壮汉一伙儿桌前,低头看着这伙儿人。
他们没一个敢抬头的,连话都不说了。
鲁南微微躬身,和气地说道:“不好意思哥儿几个,公共场所,室内禁烟。”
几名壮汉面面相觑,其中一人意识到自己手上正拿着半支点燃的烟,忙把烟掐灭。
鲁南笑着冲他们一抬手:“多谢。”
说完,鲁南回到桌边坐下。方媛挥着简易菜单:“服务员,点餐!”
上午的指纹咖啡没什么顾客。韩彬擦拭着吧台,乔绍廷和萧臻并排坐在吧台前。
“听证的结果不乐观?可不是已经证实邹亮伪造银行单据是受旷北平指使的吗?”萧臻问道。
乔绍廷低着头:“但我在没有获得任何司法机关授权的情况下,私自要求在银行工作的同学调取严家的银行财务记录。”
“这属于违规行为吧?给个训诫或者警告,大不了通报批评。”
“如果被归为以其他不正当方式影响依法办理案件的话,可就算违法行为了。”
萧臻一时间也说不出话:“那也就是个警告或者罚款吧?”
“这里面自由裁量空间很大的……再加上千盛阁那案子……唐初说得对,实在不行就不干了。”
萧臻侧头去看乔绍廷:“唐姐说这个行业容不下你,你也这么想?”
乔绍廷笑了:“我不知道这个行业能不能容得下我,但我知道有很多人一直在努力保护我,我早点儿退出,也少给他们添点儿麻烦。”
萧臻听完,沉默片刻,故作欢快地说:“那也好,你要真当不成律师,我就有全职司机了。”
说完,萧臻探身对韩彬说:“老板……”
韩彬一指她:“你忘啦?终身免单。”
萧臻很开心的样子,圈了一下面前的空杯空盘:“真的?”
“只是你。”韩彬一指乔绍廷,“其他人还是要结账的。”
萧臻拎起挎包:“那谢谢韩律师。”
乔绍廷看了眼表:“你那个仲裁的案子不是下午才开庭吗?”
萧臻解释着自己跟人约了会面,正要离开,似乎又想起什么,问乔绍廷:“我第一次去商事仲裁庭,有没有什么小绝招传授一下——说起来,搭档这么长时间,好歹是我前辈,你从没正经教过我什么。”
乔绍廷想了想:“首席仲裁员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
“女的,工商学院的教授。”
乔绍廷指了下萧臻的领口:“把衬衫扣子多解开一颗。”
萧臻愣了。
“然后走进仲裁庭的时候,一边往里走一边再把那颗扣子系上。”
“是为了让大家留意一下我这件七十块钱的衬衫吗?”
“松开一颗扣子,是为了让仲裁庭不要以为你是那种会把衬衫系到头的呆板菜鸟。一边往里走一边把扣子系上,是为了向他们表示你对仲裁庭以及仲裁程序的尊重。”
萧臻想了想:“那如果首席仲裁员是男的呢?”
“还是这招。”
萧臻一脸抓狂:“那你为什么要问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
“因为这么问显得更像绝招一些。”
萧臻哑然失笑,朝乔绍廷摆了摆手,推门离开。
韩彬给乔绍廷续了杯咖啡:“你还得开车,我就不请你喝酒了,请你喝杯咖啡吧。”
乔绍廷看着韩彬:“我的车回来了,好像应该我请你才对。”
“一码归一码。”韩彬举起自己手里的咖啡杯,“祝贺你挽回了王博和雷小坤的命案,还扳倒了旷北平。”
乔绍廷笑了:“如果这次我没成功,没准章政会把你树立成旷北平的新对手,从这个角度讲,这杯咖啡你可以请我。”
韩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居然有这种事,人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动物。”
“黄道十二宫杀手的名言……说起危险这回事,你真认为我误会你了?”
“是的。”韩彬平静而坦然。
“那你明知道那个李梁可能是贩毒的,深更半夜,孤身一人,赤手空拳,你追上他图啥?”
“我是担心错怪他,才想去和他当面对质。”
“韩律师,你有个很不好的习惯,就是在说谎的时候,左眼的眼角会抖。”
韩彬平静地看着他:“我没有这个习惯,而且我没说谎。”
“务必在我杀更多人之前逮住我,我无法自控。”
韩彬略一思考:“威廉·乔治·海伦斯,口红杀手。”
“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对那些连环杀手很感兴趣,可能是我猜错了。”
“我只是对犯罪研究的案例感兴趣而已。”
“那就待在你自己的小店里,去研究你感兴趣的东西,别再瞎往外跑了。”
“欢迎你随时来,乔律。我很欣赏你,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,我很愿意尽力。”
“我不觉得有什么事还会需要你帮忙。”
“世事难料,不妨先收下我的好意。”
“你的好意一定是有代价的。”乔绍廷掏出钱来,“结账吧。”
薛冬在高档会所的包间里举着红酒杯,在他对面,是一脸乖巧顺从的付超和刘浩天。
“正在进行的案子妥善安排好,大客户我基本都提前稳住了。所里还有四十多个常年法律顾问单位是挂在老爷子名下的,你俩看着分了吧,有谈不拢的就跟我说,我会去打招呼。”
另外二人连连称诺。
“所里那边要没什么特别的事,你俩最近勤着点儿去,让底下人看到合伙人正常进出,自然心就慢慢稳下来了。”
那两人继续点头。
“对了,老爷子那边咱也别不管,侦查阶段律师做不了什么,等到审判阶段挑个精明点儿的人去做辩护。他家里那边也找人去看看,安抚一下。”
付超之前对旷北平表忠心的那套,已经原样移植到了薛冬身上:“是,还是薛律师想得周到。”
薛冬刚把酒杯递到嘴边,突然停住,冷冷地盯着付超。刘浩天反应过来,忙拽着付超站起身:“那我们这就去安排了,主任。”
听到这个称呼,薛冬点点头。二人离开。高唯立刻过来,和薛冬碰了个杯。
正在这时,萧臻走了进来。薛冬热情地站起来招呼她,高唯还拿过来一个新的红酒杯。
薛冬拿起醒酒器倒酒:“来来来,这回萧律师劳苦功高。”
萧臻坐下来,拿起酒杯轻轻摇了摇:“没有冰块吗?”
薛冬愣了一下。
高唯忙解释道:“这款玛歌酒庄的干红不适合加入冰块,冰块融化会冲淡……”
萧臻看着高唯:“金属冰块,谢谢。”
高唯愣了一下,去看薛冬。薛冬朝她递了个眼色,高唯走开了。
萧臻把面前的红酒杯往旁边一推:“你和章政之前一直拿我当过河小卒,现在你俩平分天下,该兑现承诺了吧。”
薛冬笑了:“这事务所还没顾得上正式改选呢,你再稍微等等。该给你的,肯定短不了。”
“我无所谓,这事你欠乔律师多少,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薛冬脸色微微一沉:“怎么?你是来替乔绍廷讨封的吗?”
“乔律师不稀罕这些,但你在所里留好位置,专家也好顾问也罢,薪酬别低于你自己。总之乔律师要是今后不能执业了,你伺候好他。”
薛冬冷冷地看着她: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
“因为你吃里爬外,一旦我想做污点证人,你在这行可就臭了,旷北平那些徒子徒孙一定会把你也加入黑名单的。”
薛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笑了:“那你还要不要隐名合伙人了?”
“那个另说,眼下我和乔律师都是德志所的人。”
薛冬盯着萧臻,这下,他彻底不懂了:“既然你打算跟绍廷在德志继续发展,那我承诺你的还有什么兑现的意义?”
“这杯酒喝不喝是我的选择,但你必须得给我倒上。再就是……”
这时,高唯拿着一盒金属冰块回来了,夹了三颗放进萧臻的酒杯。
萧臻拿起酒杯轻轻摇了摇,朝薛冬敬了一下:“我记得舒购公司应该是我们所的顾问单位,怎么操作我不管,把客户还回来。”
薛冬看着萧臻,面露忌惮。
乔绍廷回到自己租的公寓,立马发现了异样。屋子被整理得窗明几净,东西和卷宗摆放得井然有序,一套熨烫过的黑色西服摆放在床上。
洗手间传来冲水声。唐初擦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,朝西服一努嘴:“喏,衣服拿过来了。”
“麻烦你了。”乔绍廷走到桌旁,看到桌上放着离婚协议,展开看了看,叠了起来,放进抽屉里。
乔绍廷回过头,见唐初打开冰箱,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:“是你想要的吧?”
“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好。”
“你这个回答就是我想要的。”
“你是觉得我不会变吗?”
“不重要,关键在于我也不想让你变。”
乔绍廷走过去,唐初很自然地把水递过来,乔绍廷接过瓶子也喝了两口,脱下外套,拿起床上的黑色西服,换着衣服。
唐初在一旁看着他:“你要是变了,咱俩就彻底不用见了。不过话说,你从来没想过要我改变吗?”
“要你改变?从我稀罕的样子变成我不稀罕的样子,我图啥?”
“没准儿变了之后,你觉得更好更稀罕了呢?”
“那不可能。你身上所有的好,我都喜欢。当然除了我,这世上的大多数男人也都会喜欢。而你身上会让我困扰的部分,只不过是那些‘好’的反面,是来自同一种性格特质的。我很荣幸能成为接纳这些的人,至少这让我在和其他那几亿男人的竞争中,取得了先机。”
唐初从桌上拿起乔绍廷放下的那半瓶水,喝了一口:“嗐,说来说去,其实我们谁都不会变。”
“那现在这样……”
“咱俩早就说好了,关系和感情。如果咱俩的关系架构可能对感情有危害了,优先保护感情。”
乔绍廷从她手上接过水:“没错,可我比原来贪心了。关系我也想保住,怎么办?”
“这个我不担心,你总会想出办法的。”
乔绍廷低头想了想,点点头。
唐初冲他挥挥手,转身刚要往外走,乔绍廷抬起头说:“今晚的月色真美。”
唐初愣了一下,笑了。
火葬场大厅的告别仪式还没开始,空荡荡的大厅里,只有几名工作人员以及严秋在布置会场。
乔绍廷系着一条暗色条纹领带,上衣兜别着一朵新鲜的白色菊花,上前对严秋说:“你父亲的事,节哀。”
严秋忙活着手里的事,没正眼看乔绍廷:“我们家好像不只死了一口人。”
乔绍廷低头不语。
严秋语含悲愤:“我要和父亲的那些同事、战友去解释老人家为什么半夜外出,突遇意外。我还要向保险公司解释,父亲可能有轻生的念头,所以我们不需要任何理赔,也不存在任何骗保的意图。我甚至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向公安解释,为什么我父亲安排了这一切,而我毫无察觉,并且求求他们不要去询问我的孩子。”
说着,严秋站定,望着乔绍廷:“谢谢你的安慰,不过你多虑了,我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悲痛。”
乔绍廷面带愧色,深吸口气:“其实,我也一直想问……从朱宏打电话给你父亲,到你父亲在三两天内大幅调配银行的财产,来回往返西平港安置朱宏,以及给他买……各种东西。再加上他和邹亮的那些会面,你对这些一点儿都不知道吗?我是说,你之前没察觉到他有什么行为异常之处吗?”
严秋瞪大眼睛看着他:“你什么意思!你是觉得我跟我爸合谋了这些吗?乔绍廷,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,我也失去了父亲,而你现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,就在他老人家遗体旁边问我这个。你是不是希望公安把我也抓走?是不是佳佳成为孤儿,你才会彻底满意?”
严秋越说越激动,声音也越来越大,引得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望向这边。严秋强忍着泪水,努力控制和调节情绪。
乔绍廷觉得自己或许是太过分了,愧疚地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“好了,你别说了。绍廷,这次我回答你,我也希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——我不知道。我要照顾老人,我要照顾孩子,我要工作养家,我可能疏忽了,我可能很迟钝……对不起,我做得不够好,我没有察觉,但我确实不知道!”
乔绍廷忙不迭地继续道歉:“对不起……我真的不是想……”
“没事,我只是把需要一遍又一遍对公安说过的话,再对你说一遍罢了。”
开始陆续有人走进告别大厅,大厅内也响起了哀乐。严秋后撤两步,对乔绍廷鞠了个躬,用冰冷而客套的语气对他说:“感谢您参加家父的告别仪式。我还需要招呼其他人,失陪了。”
乔绍廷臊眉耷眼地把手中的花束放到棺椁旁,盯着严裴旭的遗体看了一会儿,走出了告别大厅。站在门外,乔绍廷回过头,看到严秋正和前来吊唁的人逐一握手,乔绍廷的脸色变了。
从严秋的神态中,乔绍廷明白过来。
《教父》结尾处,凯从迈克尔的站姿里看透了真相。“他那个样子,使她想起了古罗马皇帝的雕像。那些皇帝凭着君权神授的理论,掌握着他们同胞的生死大权:一只手放在臀部,面部的侧影显示着一种冷酷的自豪的力量。他的身子采取的是漫不经心的、盛气凌人的“稍息”姿势,重心是放在稍稍错后的一条腿上的。兵团司令们采取立正姿势站在他的面前。这时,凯明白了,康妮指责迈克尔所犯的罪行,一桩桩,一件件,全是真的。”
而此刻,严秋的站姿,和迈克尔一模一样。
一名工作人员缓缓关上了告别大厅的门。
* * *
傍晚,户外餐厅门口,随着摩托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和嘈杂的摇滚乐Long Tall Sally,顾盼骑着乔镛的摩托车从户外餐厅前面的马路上飞驰而过,挎斗里的李彩霞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。
餐桌旁,洪图皱着眉头看着摩托车上的二人。
章政吃着点心:“你是担心小顾有没有驾照,还是担心她俩安全出问题?”
“不,我是在后悔今天为什么穿的是裙子。”
坐在餐桌首席,正和金义下象棋的乔镛乐呵呵地对洪图说:“你穿裙子好看,美女。我这个岁数,多看看你这种美女,对心血管好。”
金义在一旁指着洪图,点头称是:“老爷子说得对!正好我最近心脏也老觉得不舒服……”
说话间,金义偷偷换掉了乔镛的棋子。乔镛回过头看棋盘,发现棋局形势变了,有些诧异。
这时,唐初带着阿祖和萧臻有说有笑地走进户外餐厅。
乔镛一胡噜棋盘:“好了,先不下了。”
乔镛喜笑颜开地迎上阿祖。在阿祖和唐初身后,乔绍廷的姐姐乔绍言现身。乔镛愣愣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,自然地和她打招呼,仿佛她从来没离开过。
蛋糕店里,乔绍廷有些出神,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蛋糕。他心事重重地走出店门,一抬头,就看到了马路斜对面的指纹咖啡。
* * *
乔镛的生日宴已是酒过三巡,金义背着阿祖到处跑,萧臻收养的那只小狗在围着他们转,阿祖不停地指着小狗喊道:“小破烂儿!小破烂儿!”
章政在帮着服务员收拾桌子,唐初、乔绍言、洪图、毛毛和顾盼在招呼着乔镛点蜡烛、切蛋糕。萧臻和乔绍廷并肩坐在一旁,看着这一切。
“这段日子对我来讲,就像某种奇遇。”萧臻低声说。
“奇遇?”
“对啊。就像我要去学车,考驾照,拿到驾照之后找陪练上路,然后突然被一艘宇宙飞船带到火星去转了一圈。从千盛阁的案子开始——”
“他们庭外和解了。”
萧臻笑笑:“舒购公司这个顾问单位,我拿回来了。”
“王明二审好像改判了十一年。”
“可惜庞国家的子女还是不愿意和解……不过无所谓,做案子嘛,总不可能一帆风顺。”
萧臻说着,从旁边拿出个装钱的厚信封递给乔绍廷:“当初说好的,五五分账。”
乔绍廷一挑眉毛,接过信封在手里掂了掂:“还真不少。”
萧臻喝着饮料,斜眼看他:“我扣掉了一部手机钱。”
乔绍廷一愣:“什么牌子的手机?”
萧臻眨眨眼:“你知道有些事情就好像氯胺酮被归类为毒品的时间,和《一拳超人》连载的时间差异一样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萧臻摆了摆手:“意思就是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。”
然后她站起身:“韩律师跟我说,人都是被欲望驱使的动物。欲望有很多别称:钱、事业、理想、自我价值,有时候单一的欲望会让一个人变得很无趣。我喜欢这种奇遇,虽然各种欲望纵横交错,但既不枯燥,又能让我遇到惊喜。”
乔绍廷想了想,有些刻薄地说:“那韩律师有没有告诉你,他是被哪种欲望驱使的动物?”
“他说他和那些在屏幕前看剧的观众一样,就喜欢看剧中人为了各自的欲望奔命。”
萧臻跑去和唐初一起逗阿祖玩,乔绍廷看着周围欢腾的亲友,若有所思。
伴随着迎客铃的响声,乔绍廷推开了指纹咖啡的门。
店内空无一人,灯光昏暗,只有韩彬在吧台后擦拭着杯子。
他抬头看到乔绍廷,乔绍廷穿着参加严裴旭葬礼时同样的衣服,但系了一条深色的圆点领带,上衣兜处别着一朵枯萎的白色菊花。韩彬从木箱剩下的两瓶安克雷奇限定款啤酒“与魔鬼交易”中拿出一瓶,打开瓶盖,正要往杯中倒酒。乔绍廷坐到吧台旁,伸手一拦,把整瓶酒拿到自己面前:“你喝你的,我喝我的。”
韩彬笑了,打开木箱里的最后一瓶酒。两人各拿一瓶,遥敬对饮。